2019年3月,我挺着大肚子,回了一趟国。临走前打包行李,行李很多,因为她给我买了不少婴儿衣物,尽管我已经跟她说过不用买。接着她又把柜子里存着的外甥小时候穿的衣物和用品全拿了出来,让我带走。当时外甥已经十一岁,也就是说这些衣服妈妈存了十多年。

看着那些衣服,我有些难过,我妈是那种“扔扔扔”型的,极少存用不上的东西,家里多年来都是空无一物风,她认为没用的东西,比如我们曾经用过的东西,不是被扔了就是被当破烂卖掉。外甥只有一两岁时,妈妈说以后他的衣服穿不了了都留着,留给我的孩子穿。

我当时只是笑笑,没把这话当回事,因为那时我并不想要孩子,也比较笃定自己不会有孩子。我让她把衣服送给别家的孩子,她说:“现在还有哪家孩子拣别家的旧衣服穿呢?” 

我知道她一直期盼我过结婚生孩子的主流生活,然而我一走了之,多年来都没有结婚和生孩子的迹象。她拿出柜子里放了十年的小孩衣服,我留在房间里收拾, 收着收着就一阵鼻酸,眼泪掉了下来。

究竟是在哭什么呢?也许是哭妈妈多年来都没实现的期盼,她有她的期盼,可我却有我的活法,我不希望她对我有这样的期盼,然而经验所限她也不可能有什么其他的期盼。想到她的一生,我总忍不住想哭。又也许是哭像我外甥这样的孩子,那么小那样无助,在没有太多关爱的家庭里挣扎着长大,面对成人世界的忽视,粗暴和暴力。又或者是哭时光的流失,十几年如一瞬,就这样过去了,妈妈也老了。

照说我正努力地走在极简路上,对这些可能用不上的东西应该拒绝(比如小男孩的开裆裤),但在当时那样的情境下我心软了,没有拒绝,这些带着情感的东西是我的软肋,让我难以拒绝。我花了很多力气把东西打包,带到了美国。

孩子出生后的头几年,大概用到了这些衣物的三分之一,所有的开裆裤都用不上,那些占了很大空间的厚冬衣也用不上,因为冬天很少在室外,不需要穿那么厚。今年三月城里给阿富汗的难民募捐时,我清理了一部分衣服拿去捐掉,希望它们能服务有需要的人。

剩下的棉开裆裤,我一直收在那里,不知如何是好。捐掉吧,觉得肯定也没人用得上,毕竟美国没有小朋友穿开裆裤。绞尽脑汁想着这些衣服还能干嘛,也许能拆了做一床小棉被,然而我是缝纫新手,等到会做小棉被,可能又是好几年过去了。

思来想去,最后还是拿去捐掉了,心里安慰自己,即使没人能用上,二手店也有回收机制,最不济,这些衣服好歹也能被送去当rag吧?

捐掉之后,如释重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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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能大家都会有一些“我锻炼一下就可以穿上”的衣服,这些衣服最后往往都压箱底了,直到大清理的时候才能重见天日。我在极简生活前也有这一类衣服。

其实我知道自己懒,并不会去锻炼,身体也不会突然变小一号,平时我不怎么买这种小一码根本穿不上的衣服。但2017年要结婚之前,我在ASOS上看到一件米白色的舞会裙,大概70美元。

我第一反应是:好便宜!也许我可以拿来当婚纱穿。

这件裙子是6码的,而我一直穿8码。

然而此刻我已经昏了头,心想锻炼一下也许能穿上,新娘子们结婚前不都是要努力瘦一瘦的吗?于是我买了回来。

一上身,自然是穿不上的,扣子扣不上,腰那里也太小,非常不合身。

于是它就压箱底了。

后来我锻炼了,但依然穿不上。

于是它依然压在箱底。

压了一年多我开始了极简生活,把这条裙子拖出来拍照,挂在poshmark上标价20出售。

过去了很久,无人问津。

于是它继续压箱底。

又过去了好几年,如今我都结婚五年了,这条原本打算做婚纱的裙子还是没有派上用场。

七月大清理,我又把它拖出来,拍照,标价20贴在脸书marketplace上卖。

过了一段时间,无人问津,我把价格降到了15。

还是没有什么人问。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。

结果真让我等来了买家。一个姑娘说要买,约好了时间,准时出现取走了东西并付了钱。

终于出掉了,长吁一口气,又少了一件压箱底的东西,欢呼!

希望这是在衣服上犯的最后一次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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